人可以输，但是阵不能输。
虽然他本质上是惧怕速水御舟以及他手底下铁板一块的阴阳寮的，但是，如今这么大的事情，不闹一闹，怎么能够获得他想要的东西呢？所以，天色微微放亮，荒川维磨就已经闯进阴阳寮，直接撞进速水御舟的办公室。
一路上遇见的阴阳寮下属一方面忌惮紫部妃是速水御舟的嫡传弟子，另一方面荒川维磨又是皇太孙的主治大夫，也就象征性地拦了一下，不敢真的动手。
只能在安顿好荒川维磨之后，赶紧去专属客房通知速水御舟。
速水御舟自打神无月出事以后，相当于常驻在了阴阳寮总部。毕竟是国家级别的机关，安置他的起居倒也简单。此刻的他已经起床了，自觉得年老觉少，在起居室里来回踱步，睡衣外面披了一件单衣，戴着眼镜捧着一卷《封神演义》，略微有些心不在焉，看两页，就放下思忖一会儿，再看几行字，又若有所思地停一会儿。
这时候有下属轻轻地敲响了房门：“首座大人，您办公室里，有客来访！”
“什么样贵客，天不亮就登门？”速水御舟的声音带着老年人起床必然的慵懒，但是在速水御舟的身上，却流露出一股子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笃定从容。
“是，神无月夫人的丈夫，紫部妃的表弟，荒川维磨。”外面回答得小心翼翼。毕竟虽然是医学圣手，但是荒川维磨这些年的名声，还是靠婚姻和表姐的扶持才建立起来的。
闻言，细心地把书合上，取下眼镜放进镜匣子，速水御舟打开门，由下属领着向办公室走去，走廊里，下属听见首座大人还在自顾自地说些话：“最近几天发生的这些事情，他既在内苑显示了自己的能力，让紫部更加倚重他。神无月的事情又给了他借口，让他足以借着事态予取予求。我倒是等了他两天了，还以为他忘记借此机会发难跟我谈条件了呢！”
推门进来，当头就看见荒川维磨端着他平时喝茶的骨瓷杯子拿腔拿调地在喝着斯里兰卡红茶。顿时速水御舟看着接待的下属的脸色就微微一沉，下属在旁边战战兢兢地回禀：“首座大人，是他自己拿着你的杯子！”
“哼，看来你们四季师姐最近也懈怠了。这么重要的物件就堂而皇之放在办公桌上。”不好当面发作，速水御舟只能指桑骂槐！
“首座大人何苦对自己下属如此严苛呢？”荒川维磨喝了一口红茶，在那边阴阳怪气！“把下属骂跑了，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速水御舟挥手让下属退出去，自己好专心对付这个明显受到感情刺激的伤心人。对付怨妇，他有的是手段。“这几天听闻你都守在内苑，昨晚上好不容易有时间了，也不回家看看！”
“看什么？残垣断壁还是案发现场？人都没了，正好回去开追悼会？”荒川维磨火力全开，就差指着鼻子骂了：“你那十来年挂在嘴边如珍似宝，生育女儿的爱人，最后你还不是没有保住。”
速水御舟目色一冷，荒川维磨手上的骨瓷茶杯瞬间崩碎，滚烫的茶水淌了一手。荒川维磨没想到速水御舟如今术法如此厉害，不用动手就能隔空震碎他的杯子，吓得一时间呆愣在当地！
“我如今位高权重，身边亲近之人自然被多方算计。毕竟享受了多大的荣耀就要承受多深的嫉恨，这是世事伦常最朴素最基本的道理。你有脸跑来指责我，也不自己看看自己的分量，归根到底神无月的死是因为她是我最心爱的人，而不是因为她是你的妻子。而浅川介草的死，却实实在在是因为你！”有着和皇室，内阁，各个国家职能部门那些人精打交道几十年的经历，速水御舟让对手落于下风的话术，可谓是驾轻就熟。三两下就把言语化成冰冷的利剑，扎在荒川维磨的软肋上！
说得荒川维磨几乎是哑口无言。
听见里面那声崩裂之声，又察觉争吵声逐渐低落下去，负责接待的下属敲敲门，很看准时机地奉上一壶新泡好的斯里兰卡红茶，和两套全新的骨瓷茶杯。
重新给茶杯里斟满茶水，荒川维磨重整旗鼓，好整待暇地开始提要求：“我就直接开门见山了，我会扮演好丈夫的角色，安顿好神无月身后事。虽然听说你拿她尸身做了解除血毒的工具，但是，我还是会在场面上，维持她交通事故过世的样子，保住她的死后哀荣。只是，这一切做完之后，我还是需要一个夫人，而且最好是能够匹配我未来身份的家境出身的，新夫人。”
“我有一个新崛起的下属，叫做志村椿，本地人，家族势力在阴阳流里算得上中等偏上。”
“志村？你是说，浅间神社最近十年轮值当权的那个志村家？”
“你也没闲着啊！”速水御舟拿起红茶呷了一口，放下的时候杯子和杯托撞击，叮的一声余音绵长：“她家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浅间神社十三家股东，每年分国家财政4个亿的租金，其中拿大头的自然是当值的志村家。而且，浅间神社全国那么多神社的营收，每年象征性交给文化旅游部门一些税赋，其他的都用于自身内部的运作和积蓄。这些年积累下来的财富数额，只怕已经逼近皇宫和伊势神宫这两个机构了。”说到伊势神宫，荒川维磨挑衅地看了速水御舟一眼：“志村家这一代当家人志村新一本来有一儿一女，但是浅间神社有献祭精壮子弟进入富士山大结界用灵力乃至身躯修补大结界的职责，本来可以继承浅间神社董事会轮值主席的大儿子志村桐生，被形势所逼自愿放弃前程进入大结界，所以现在虽然志村新一还是轮值主席，实际运作已经大部分倾斜到分家家长志村新宇的手里……”
“所以，志村椿在阴阳寮潜伏三年，如今突然开始自作主张，又是引冥皇进入大结界，又是在我跟前提出带着一个小队前往富士山大结界里刺杀冥皇，左右逢源的私心，还是想要在阴阳寮争取到一个足够的位置，好和自己叔叔制衡，免得家里的权柄外移。”速水御舟干脆把茶水一口气吸干，直接把杯子放在办公桌上：“可惜……”
“可惜这个提议，注定是要失败的。”荒川维磨望着速水御舟的笃定，很轻易就猜到了事情的结局：“你的想法应该很简单，就是顺着冥皇的安排，他进入大结界就加强封印将他和九尾狐困死在里面，毕竟能够困住大江山境里酒吞童子，茨木童子，大天狗这一系列妖物的结界，其坚固程度除非‘天地倒悬，否则无人能够击破’。而如果冥皇选择留在东京城，你自然在等待千年雷劫，等抗击天劫之后，他们精疲力竭，你好坐收渔翁之利，一网打尽。“
“如今，志村椿横插一脚进来，打乱了我原本的计划……”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志村椿的计划也在你的计划之内。她的任务注定失败，能够逃回来就需要你给她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所以让她政治联姻她也不好意思拒绝。至于不能逃回来，你应该准备了她的克隆体，到时候假装是负伤造成部分记忆缺失，交给志村新一，他反而还要对你感激涕零。”荒川维磨说出的话颇为匪夷所思。
速水御舟带着欣赏的神色，对着荒川维磨叹气：”果然这世界上比自己更了解你自己的，只能是你的敌人。早三十年遇见你，我或许就没有这般顺利地得到阴阳寮首座这个宝位了！“
“其实，你如果想千秋万代地坐在这个位置上的话，我可以帮你的忙！”荒川维磨略微沉吟，亮出了自己今天的底牌：“你的克隆人培育计划，给了我一个很不错的新想法。”
“愿闻其详！”速水御舟眯着眼睛，从办公桌这边隔山隔海地望了过来。
“克隆人的脑子宛如新生儿一般平滑，你想用什么样的信息填满，它就会被动地接受这些信息，将它记住。我们只需要足够数量的克隆体作为基数，把你脑海里的思想通过电波记录下来，注入它们大脑，等着它们的大脑自主反应，自动生成意识，最后，千万个里面，总会有一个能够锻炼成你现今的思维思路。虽然面容不一定跟你一样，但是，你的思想得到了最完整的传承。”荒川维磨在那里侃侃而谈，殊不知，速水御舟一句话就把他的计划贬低得一无是处。
“其实，以你的能力，锻炼几年，移植一个人的大脑到另一个人的颅腔，并且让这两者融合存活下来，岂不更加省事儿？”
一句话让荒川维磨瞠目结舌，原来速水御舟不仅仅对别人狠，他对自己的狠戾更甚。
他理解速水御舟的构想，这个构想比他的意识转移更加狠辣，甚至事态里速水御舟不惜以身犯险——不同于意识转移造成的数据流失和需要克服大批量实验体意识不容和最后大脑损伤这两大弊端，速水御舟的办法则是全无或者全有，大胜或者大败。构想原理其实很简单，就是克隆一个全新的躯体，或者干脆用一个现实里真实人类的躯体，实在想长生不老就用复合体做一个合成躯体，在速水御舟身体即将衰竭的时候，取走实验体的大脑，清空颅腔，然后运用外科手术把速水御舟的大脑完整地植入这个躯体空置的颅腔之内，再用精细地手术手段，让脑神经和血管各方面融合，用速水御舟的脑袋操控一个全新的更加结实年轻的躯体，由此实现一次又一次地重生。
到底是老江湖，敢想敢做！
这构想大胆得让自诩胆大的荒川维磨都要喊胆大妄为了！
速水御舟还在继续追加砝码：“我可以把阴阳寮遗传工程实验室里现有的克隆体交给你，附带着那些配套的科学家以及实验设备。前提是，你的本分，保护好皇太孙的安危，以及把我那个构想实现的可能性，再提高一些！”
荒川维磨‘咕嘟’地咽下一口唾沫，这诱饵太危险，但是又太诱人，让他忍不住想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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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完条件，荒川维磨才能放松下来，和速水御舟说说家常：“昨天晚上，我被一个人刺激到了，所以做了点错事，需要首座大人帮忙遮掩一下。”
“什么人能够刺激到一贯理性冷静如你？”
“那个人很奇怪，身体是浅川介草的身体，但是体内的灵魂，却似乎有·好几个！”
“浅川介草的身体，你说的是冥皇，照夜？”
“他确实自称冥皇，但是我感觉，浅川介草的灵魂还存活在身体里。要不然，他不至于连过来警告我，都带着神久夜。”
“神久夜这些天一直跟在他的身边？”虽然速水御舟一直在寻找神久夜，但是这里有一个微妙的时间差，导致他还不知道神久夜流落到了郿坞，当了冥皇照夜的身边弟子。
在阴阳寮认识神久夜并且知道神久夜真实身份的，也就速水御舟亲传的几大弟子。孔雀这些天一直跟着速水御舟身边忙进忙出，根本没有时间去郿坞核实神久夜行踪；四季在事态未发生之前就被驱逐出郿坞，也没可能看见神久夜在冥皇身边；椿和佳琪志乃倒是去过郿坞见过神久夜，只是她俩哪里知道这个小女孩的身份，也就当作一个好心帮助她们的被裹挟的旁人，没想到这一层；而唯一知道神久夜下落却一直没有告诉速水御舟的，只有他那个对既是姨表妹又是同父异母亲妹妹颇有微词的冥蛉，神夜月。
砰，速水御舟爆发出强大的冲击波，办公室里飞沙走石，走廊里都飘荡着他盛怒之下的咆哮：“打电话给四季，让她赶快去郿坞把神久夜带回来。通知神夜月，赶快给我滚到办公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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